竹下

[刀剑乱舞]伊达组/《落樱》

 月色清薄,留恋在大俱利伽罗及腰的长发上,发尾的红色,被镀上银膜。他背靠着门坐在外边长廊,一腿屈着一腿伸直,很是闲散。

大俱利伽罗在成为付丧神时,就有那双金色眼眸,与他黑龙之名,与伊达政宗公,相得益彰。他缓慢移动视线,打量这个地方,他未来的栖身处。政宗公在内室,众人看着大俱利伽罗的本体,不断称赞。

“龙的爪牙。”

他们这样说着。

政宗公的视线抬起,停落在被夸赞的主角面上,大俱利伽罗,无甚表情。他看到了一个人,准确的说,是付丧神。有着金色的龙的眼睛,却没有那般锐利。那人朝着大俱利伽罗歪了歪脑袋弯起眼眸,大俱利伽罗才看清,他和政宗公很像,也用眼罩遮了一边眼睛。

并无多大兴趣的,黑龙移开视线,阖眸小憩。晚风轻撩,散去一室喧哗。

 
 

烛台切光忠。

大俱利伽罗跟在政宗公身后,从他的口中听到这个名字。政宗公语中带着傲然提起这把刀,以及其付丧神。

不予评价。

政宗公将刀在刀架上安置好,与烛台切相对。

大俱利伽罗第一眼见到的,是烛台切光忠的背影。

比自己矮,衣装整洁。

这是第一印象。

待他转过身抿起笑意,黑龙难得的愣了一愣。

政宗公离开,留下二人相对无言。半响,烛台切先是开了口。

“我是斩断青铜烛台之刀,烛台切光忠。嗯……这样说起来果然不够帅气呢。”

“大俱利伽罗広光。”

大俱利伽罗低声回应,而后便寻了个风可以触及的地方,半躺阖眸。长发披散,几缕垂落在他胸前,柔和了几分凉薄气息。

“黑龙,感觉很帅气呢。”

话题就此打住,纵是烛台切如何无奈笑着,也引不起他新来的同伴一丝注意。

正是樱花盛开的时候,夜樱诱人,旋着弧度散落地面,裙摆散开,细细碎碎的亲吻着冒尖的嫩绿草叶。烛台切光忠自窗口向外,目光追随着一片花瓣,划破空气,悠然自在。

“伊达府的樱花,一直都是这么美丽呢。”

他这样低声说着,不等大俱利伽罗回应,继续张口,似乎在短短几句话中就摸清了新同伴的性格。

“大俱利……嗯,感觉有些绕口,就叫你広光吧。政宗公还有其余的刀,在另外刀室,你们可以认识一下呢。”

声音温和,带着显而易见的朝气。大俱利伽罗并没有因为烛台切光忠的称呼而不悦,他仍旧闭着眼。

“没兴趣。”

果然这样啊。

烛台切光忠突然冒出这样的想法,弯了弯眼眸不再出声。

往后的日子,大抵都是如此。大俱利伽罗大多是在睡觉,而烛台切光忠每日都会与他说上几句话。

平静如水,微有波澜,也很快消失不见。

 
 

几度盛樱,大俱利伽罗与烛台切光忠之间的关系,并未有变化。唯一变的,大概就是他们习惯了彼此的存在。大俱利伽罗习惯了烛台切每日与他讲些琐事,不觉厌烦。烛台切光忠习惯了大俱利伽罗的凉薄,不觉无趣。

偶尔,烛台切光忠会靠着黑龙坐下,指尖拨弄着他异色的发尾,抑或是与他一同阖眸小憩。

一切都已习惯。

而习惯之后的改变,也并不是无法接受。

 
 

広光不见了。

烛台切光忠醒来,本该在旁熟睡大俱利伽罗,不见了。

政宗公并不常带着黑龙出战,但似乎现在只有这种解释。

自门外投进光线突兀的被阻隔,他抬眸看去。

大俱利伽罗。

烛台切光忠隐隐察觉到,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。他向大俱利伽罗微微笑着,还未来得及带上眼罩的眼睛,好看的清浅紫色。

“広光……”

一语未尽,已然被人打断。

“别再叫広光了,这个名字,不存在了。”

语调平静得有些骇人,大俱利伽罗经过烛台切,回到一贯的位置坐下。

头发……变短了好多,似乎是小了许多。小到,可以恰好抱住。

烛台切光忠这样想着,在擦肩而过的一瞬对视。这是龙的眼睛,怒意和无可奈何交织成漩涡,蕴在眼底。

“……大磨上。”

喃喃半响,终于道出肯定的口吻,带着几不可察的颤音。恍惚之中,改变已然发生。烛台切光忠垂眸看着手心,缓缓攥紧。对于无能为力的痛恨,自然而然扎根心底。

一室静谧。

烛台切光忠挪动僵硬步伐,在大俱利伽罗身旁跪坐下,视线落在他紧抿的唇线上。

“为什么不说话呢,就算是哭泣都好,为什么会没有反应?”

异样温柔的语调,用着微微沙哑的声音清楚说出,很奇怪。大俱利伽罗知道烛台切光忠现在有些奇怪,很清楚的知道。他咬紧牙关闭口不语,就如同把那些怒火锁在心里,等待它腐烂发臭,最后消失。

“……还是说,你不在意?”

“你又知道些什么!”

从坚冰下逃脱的岩浆,一旦溢出,便无法再被覆盖封禁。大俱利伽罗起身直接讲烛台切撂倒,握拳狠力砸向他的耳侧。呼吸突然变得沉重,金色眼眸泄露出的,是非常细微,却确实存在的杀意。对烛台切光忠的杀意。

而烛台切光忠似乎丝毫不介意,对上他的视线后,伸手将对方用力揽入怀中。胸腔振动,声线低沉,带着股温暖味道。

“広……俱利伽罗,别怕,我会陪你。”

僵硬的身体逐渐放松,呼吸放缓,大俱利伽罗将额头抵在了烛台切的肩上。

“我……只是刀剑。”

“除了作为政宗公的武器,什么都无法做到。”

“甚至连名字被剥夺,都不能做出反抗。”

一句一句,不同于平日的寡言,也缺失了那份冷静淡薄,他的声音甚至逐渐带上了哽咽。

烛台切光忠并不能完全理解大俱利伽罗的感受,自他从朦胧中醒来,便从未有过刀铭。

被剥夺了名字,大概是值得人难过的事情吧。

他这样想着,唇瓣轻轻触上大俱利伽罗的发顶。

“别哭,俱利伽罗。”

“我不知道该怎么做,可是我会陪着你。”

“一直。”

沉默许久,大俱利伽罗抬起头,从烛台切的唇角缓慢吻向中间。烛台切光忠微微怔愣,不知是该惊讶还是惊喜。而后这份惊讶,变成了痛呼。

“俱利伽罗,嘴巴破了会不帅气的。”

一次的意外,或许会在种种条件下变成习惯。黑龙被大磨上时,恰好是晚樱衰败,嫩绿叶芽冒尖的时候。

现下已过晚春,从窗口往外,薄薄晨光亲昵倚上茂密叶片,绿得十分惬意。惬意之下,屋内空无一人。政宗公带着烛台切光忠和大俱利伽罗一同出战,从烛台切止不住上翘的嘴角可以看出,他十分愉悦。

与敌相对,大俱利伽罗依旧习惯一人,沉默且锐利。那双金色眸瞳刻上刀剑的锋芒,无比威严,手中刀刃干脆利落划过敌人脖颈。大俱利伽罗的攻击并无太多技巧,就如他黑龙之名,龙,强大且无须华丽的技巧来衬托,仅是那份气势就足以震慑敌人。烛台切偶然与黑龙对视一瞬,微微愣了一愣后继续斩杀敌方。

专注到,让人不由自主想抢夺那种注意力。烛台切光忠在手中锋刃暂有停歇时,暗叹。

几下挪转,大俱利伽罗与烛台切光忠成背靠背的姿势。烛台切光忠甚至可以感觉到黑龙身上的热度,和心脏有力跳动的节奏。

伊达政宗公第一次带着大俱利伽罗出战时,烛台切光忠仅是在小十郎身侧,偶尔抓住空隙瞥去一眼。在独眼龙手中的俱利伽罗,无愧于黑龙的称号。他看见大俱利伽罗,作为独眼龙锐利的爪牙与敌交战。似乎可以看到一条威严的黑龙,体态修长,金眸怒睁,随着政宗公的攻击,摧枯拉朽。

狂傲夺目。

缓缓深呼吸一次,烛台切光忠的唇角再次染上笑意,语调不同于往常的温和,带着兴奋和自傲。

“俱利伽罗,帅气的解决敌人吧,不必担心背后。”

未投去丝毫目光,大俱利伽罗低嗤一声便再次攻入敌群,黑龙的锐齿狠戾划过敌方脖颈,高啸冲云。烛台切光忠的攻击并无那般声势骇人,如同樱吹雪一般,看似一目了然却无法捕捉到痕迹。

伊达政宗公与片仓大人,似乎就是这般战斗的,不过一定有不同吧。

为黑龙拦下一道攻击后,烛台切光忠突然冒出了这样的想法。

伊达政宗公与鞍切景秀在稍远处,这是政宗公第一次放手让付丧神独自作战。他唇角傲然,手中杀敌之龙爪并未停歇。

他们是独眼龙的刀。

 
 

征战,胜败相伴。待回到伊达府时,已经再次飘上了樱吹雪,粉色花瓣散着。闲适得让人不由放松下来。

此后日子大多如此,出征,闲聊,赏樱,入眠。身为付丧神,这样似乎是最好。

直到他突然消失。

 
 

靠在窗边阖眸睡去的大俱利伽罗,在睁开眼后有种突如其来的不适应感。

哪里缺了什么。

金色的眸瞳缓缓扫过屋内,与之前记忆中的并无不同,仅仅是少了他。

——烛台切光忠。

大约是去出战了吧,黑龙低眸望着空了一处的刀架,如此思索。

政宗公并不常打夜战,或许是事出紧急。

思路似乎并无错误,大俱利伽罗自薄被中起身,坐在了窗边,可以看到庭院樱树,也可以一眼看到走廊。附着叶片的阳光逐渐从微凉到炙热,再到彻底隐去,黑龙的姿势无甚变化,林鸟归梢,而烛台切光忠始终未回。即便月光迎来了脚步声,不是他的。

“大俱利伽罗。”

闻声,是政宗公。黑龙侧过头,或许是因为天色黯淡,他原本带有锋芒的视线沉寂了不少。并未出声,大俱利伽罗静静看着身着华服,面带无奈神色的政宗公。

真难得。

在看清的那一瞬间, 黑龙确实是有些诧异的,无论何时都自信傲然的政宗公,居然会露出这样的表情。

“烛台切走了。”

仅仅是这一句话,就让大俱利伽罗察觉到,政宗公已入暮年,他的身体无法再支撑当年的意气风发。黑龙的锋刃仍旧锐利,与其相衬的龙,却无力再与其作战。大俱利伽罗学着烛台切往常的模样正坐起,俯身向自己侍奉了多年的主公低下头。

“政宗公,伊达府还有我在。”

黑龙的声音并不大,语气也不算坚定,低低的声音却让伊达政宗公定下心。他朗声而笑,抬手覆上面前的人的肩膀,用力按了按,起身离开。

大俱利伽罗闭上眼睛,政宗公手心的热度还留在了他的肩头,很温暖,足以驱散其他感情。 

未过多久,或许是对刀剑来说未过多久,政宗公逝世。大俱利伽罗被下任伊达府家主告知,他侍奉的主公已不在。他跪坐在政宗公灵柩前,低眸斟上一碟酒,安静陪伴了三日,起身回到刀室。

本是刀剑,应当情感淡薄。

黑龙如此告诉自己。

 
 

并未同其余刀剑的付丧神相伴,大俱利伽罗自政宗公离去后就一直待在自己的刀室——曾经也属于烛台切光忠,黑龙开始沉睡。

如同被弃入死水深处,黑龙在梦中睁开眼睛,混沌一片,连呼吸都被死死抑制住。他抬起一只手盖住眼睛,蜷起身体露出脆弱姿态,这里只有他一人。

溺水之人。

水,充盈身周,却无法确实的握在手中,无法拯救已沉底的思念。水只会不留情的灌入鼻腔,在急需空气时占据肺腑。

孤独,无人来将甘愿溺水的黑龙救出。

 

评论(1)

热度(18)